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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顾卫英:昆曲能激活人的细胞,最美在其古韵

来源:中国网| 2022-04-30 17:06

顾卫英 饰演 林徽因

顾卫英 饰 林徽因

谈起林徽因这个角色,顾卫英有满满的表达欲,她情感充沛,靠近能让人感受到她浑身上下充斥着的“曲味儿”,举手投足,得一美字。说到兴奋处,她比划着,用身体语言协助自己表达。在北方昆曲剧院创排的昆曲《林徽因》中,她担纲主演,饰演林徽因一角,她说选择这个人物是挑战也是创作动力,是对戏曲模式进行的新探索,戏曲应该往哪个方向走?“排练过程中大家热情澎湃,一起探究,这样的创作非常有意思,我们的排练浓缩、密集,强度非常大,对‘新品’充满期待。”

她用“中毒”形容自己对昆曲的上瘾,被命运选中,懵懵懂懂入了园林,开始长达半生的窥探,每前进一步,就多一份对昆曲园林春色的痴迷。走过了昆曲的没落期,这位昆山女子,越发坚信这门精美的艺术会有发光发彩的一天。

原来的盔甲很难脱掉

中华网:介绍一下《林徽因》这部剧吧。

 

顾卫英:《林徽因》这部剧,不管是对昆曲舞台而言,还是对昆曲演员本身而言,都是新的课题,为什么这么说呢?昆曲舞台上表演的通常是古代人物,尤其是旦角儿,四功五法、唱念做打,都是传统程式化的传统表演方法,举手投足,都有约定的样式,从手指尖到手腕、手臂、腰脖、眼神、脚步甚至呼吸都有一套固定模式,在这个范畴里去表演。昆曲演员从小训练的一套方法即戏曲程式,用程式塑造人物。《林徽因》这出戏的人物年代感、人物特点,已经不是古典女子的范畴,是近现代民国时期的女性,所以她的言行举止不能延用昆曲古代女子的表演程式来呈现,必须重新探索。

选择这个人物对于昆曲表演和昆曲舞台的人物是史无前例的,我经过多年反复斟酌和自我掂量,这个人物用昆曲来表演呈现究竟合适不合适;对于当下时代下观众的审美来讲,选择这个人物是否适宜。经过了很长时间酝酿和考量,最终还是选定排演《林徽因》。

林徽因这个人物自身的文化积淀,她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敬畏精神和对自己建筑事业一生的执着坚守,正契合昆曲人从古到今的传承和坚守精神,所以昆曲精神和此剧的人物精神气质非常吻合,这是古今的融合,是艺术和人物的融合,是文化要传承延伸的共通点,找到了这个点,我们觉得选择这个人物虽是勇气使然但并不冒险,而且有信心此剧一定能够让观众产生共鸣,那将是一种文化艺术之间的美好共鸣。

这种创作对于当下来说非常有意义,并不是说要把林徽因这个人物搬上舞台,而是我们觉得这个剧目搬上舞台之后能为昆曲做一些新的引领和启示,能为整个戏曲艺术的创新方向开启一些新的探索。从人物出发能够引出关于对当代艺术审美、人生哲理的一些思考。

中华网:您是如何理解林徽因这个角色的?

顾卫英:林徽因一生中的事业、爱情的走向非常清晰。她感性又理性,兼顾的非常完美,这样的人物值得我们深思。她的思想境界值得后人去研究,为什么她能做得如此完美,我想不仅仅是智慧吧,应该还涉及到很多很多,这是我们应该去探究的,也是我在表演过程中需要去深挖的,需要努力走她的灵魂世界,才能演好这一位公认民国的女神。排《林徽因》可以说是意义非凡,这个角色不同于其他人物,其他有标志性的人物也可以搬上昆曲舞台,也可以很精彩,但对当下这个时代来说,选择这样一个人物我认为能起到的启示作用非同一般。

中华网:为了演好林徽因这个角色,您都做了哪些准备?

顾卫英:看了她很多的资料,捋了她一生的经历,了解她特定时期的选择。我觉得人不仅要有智慧,还要有骨子里的定力、坚毅,她的这种不屈藏在血液里,不是表面所能看到的,内心有挣扎但绝不狰狞,她身上表现出中国人隐忍坚毅的精神,中国东方女性强大的力量,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实际骨子里有一种让人不可攻克的力量,没有什么可以被压倒,即使倒下了也可以不失风度地站起。

中华网:排练的时候遇到了哪些困难?

顾卫英:我们在排练过程遇到的客观困难是可以预知的,表演的系统全部都要重新建立,这是现代戏、现代人,昆曲现代戏的表演体系尚不建全甚至还未成立,昆曲传统戏的手、眼、身、法、步,在《林徽因》这部现代戏里可能一个身段都用不上,要有所选择地到传统表演中去截取素材后重组,将零件重新配合,或许可行,但也只是尝试。我们反复试验并思考,各个方面的点抓的准不准,不能离开昆曲的本味,这点非常难,对于演员来说像一条鸿沟一样难以逾越。

我们排第一场的时候,就一个出场,走几步路,都别扭的,因为系统改了,我们习惯了出场只要一抬脚便是台步,不是台步我不会出场,如果不是台步出场,我会觉得那不是表演,我发现我不会演戏了。

我们要演《林徽因》,要有属于《林徽因》的脚步,走出属于林微因这一人物的气韵与形貌,让观众觉得这便是林徽因,我的压力与日俱增。要为她量身定制一套林式手、眼、身、法、步的合身表演,尤如大海捞针一般。顿感自己像一位赤手空拳依然要勇赴战场的战士,在这样客观问题和困难面前,我们只有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无畏前行,向着心目中设定的目标前进。

结缘昆曲闺门旦

中华网:您最初是如何与昆曲结缘的?当时昆曲的现状怎么样?

顾卫英:1994年那时候,昆曲是冷板凳时期,不被人关注,走出剧团、学校去问,99%的人不知道昆曲是什么,当时的现状实为堪忧,只有昆曲人沉浸在自己的“昆曲世界”,昆曲从业者如痴如醉,走出昆曲圈,除了少数昆曲的曲家、曲友、几所知名大学的几位教授外,很少有人关注,当时我也没有听过昆曲,不知何为昆曲。

昆曲快没有接班人了,当时非常重视地招一批接班人,就是我们当时那个“小兰花班”,按惯例,培养戏曲演员都要从小学毕业开始,但昆曲的曲词皆为文言文,小学生不能理解深奥的曲词,所以领导们再三研究,应招收一批初中生,派出一批招生老师分别到苏州各县市的初三课堂去选苗子,根据声形体貌一层层选拔,可谓千里挑一,我被挑中时,还不知挑上了意味着什么。

开始学习昆曲后,我才知道昆山就是昆曲的发源地,昆曲的发源地原来就在我的家乡,有点欣喜,同时又有压力,一种隐隐约约的使命感正向我袭来,昆曲的祖先们为昆曲付出了很多,为戏曲打下了“百戏之师”坚实基础,同时感觉到昆曲的力量感非常强大,我们这些昆曲的莘莘学子,必须要努力做好昆曲艺术的接班人。从那时候开始,我的内心充满信心,坚信这门艺术一定会有发光发彩的一天。

中华网:怎么会选择闺门旦这个行当呢?

顾卫英:刚入校的第一年,我们练基功为主,老师觉得我的基本功具备唱武旦的条件,于是被分到了武旦组,半年后,闺门旦老师开课,老师去各个剧组挑苗子,我又选到了闺门旦剧组,就这样我开始了我的闺门旦学习之路一直到今天,所以,我一直都是被选择的(哈哈大笑)。

中华网:昆曲闺门旦又称“五旦”,在表演上的特点是什么?

顾卫英:昆曲的闺门旦是所有旦角儿的典范,要做到最唯美,有多美,尽管可以做出来都不为过,但这个美不是妖揉造作,是要做到真正属于昆曲的唯美,近乎完美,称之为大美。美得端庄不妖艳,妩媚不妖娆,含蓄而灵动,将古代大家闺秀、千金小姐的韵味放大,举手投足、手眼身法步都必须放大夸张但不能出格。古代大家闺秀的眼神、表情、声音都有严格的规范性,昆曲的闺门旦尤其要遵循这一规范。

昆曲的表演非常讲究,也非常刻板,但刻板不是死板,刻板是尺度严格,严格到可以用度刻来计量,但在表演时又是灵活充满生机的。所以我觉得闺门旦的表演是旦角儿美的典范,可以是教科书式的典范。就昆曲的韵味来说,看到闺门旦,基本就看到昆曲旦角儿的典型美感了。

“这是一门激活人细胞的艺术”

中华网:学习了昆曲之后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顾卫英:哇,这个艺术简直具有魔性,学习过昆曲的人与其难舍难分,所有的戏曲演员尤其昆曲演员都是有瘾的,这种瘾非从业者是无法体会的。我也反复问自己,学习昆曲艺术,非常辛苦,要走好昆曲之路,实为艰辛,为啥还要与之苦守,不离不弃,答案是:昆曲之美可侵入骨髓,这是一门可以激活人细胞的艺术。

中华网:学习过程印象深刻的什么?

顾卫英:学习旦角儿,一个兰花手都要练习很久,同样的动作,我们伸出手的感觉有时和老师的完全是两回事。老师一伸手,是带着线条、有韵味儿的,而到我们身上却索然无味,更何况要演人物呢,所以先要解决手、眼、身、法、步的规范和协调性,才可进入表演环节。开始学习时,我觉得我的手脚不听话,心里干着急,这种焦急的心理,我想所有昆曲的初学者应该都有,现在回想,昆曲这门艺术是一门慢慢品味消化的艺术,无法速成,时间不到,火候便不到。

中华网:学习的过程是一个缓慢的认知过程。

顾卫英:对,学习后觉得昆曲这门艺术太博大、太精深了,综合性太强了,为什么让人如痴如醉,一是昆曲的完美性;二是昆曲能历练人。在学习的过程中,必须身心全部投入,甚至每个汗毛孔都可以一起参与表演。

昆曲“约定俗称”的美,一定是千锤百炼得来的,昆曲学生时期的我,多半时间是在练功房里,复戏、背戏,反复练,不断调整,在镜子里对照自己什么是最美的、准确的,才能最后形成肌肉记忆定型,把型定好、模子刻好,戏才不会走样,才不会走弯路。

学习昆曲不仅仅是在练功房用功,还有很多功房之外的功课,昆曲剧本的曲词很深奥,需要有其他文化艺术的素养去解答,要去积累各个艺术门类充实自己,才能诠释、表达出来,最后才能在舞台上演绎出属于昆曲意韵诠释下的昆曲表演。我所理解的昆曲不是唱唱而已的戏曲,而是一门能牵动人灵魂的文化,是一门让观者享受,演者同时也享受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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